编者按：乡思是一种欲说还休的情，乡情是一份难以割舍的爱，乡愁是一颗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为让竹溪籍在外的创业人士、游子等，抒发对故乡的回忆、思念、眷恋，激发对故乡情感的共鸣，10月20日，老家网联合竹溪县圆梦老家爱心接力社会扶贫办公室开展了以“乡思·乡愁·乡情”为主要内容的有奖征文活动。即日起，《老家网》编辑部将陆续择优选登，敬请关注！

喊    吓

 胡世建

十岁之前住在西关街的管家巷。记忆中街上到处是青石路、木板房 ，水流湍急的竹溪河沿街而下，临河的房子墙挨着墙，偶尔一条通向河坝的羊肠小道供人们下河挑水或是浣洗。河对面是县农场的苹果园，园子里还种了大片的香瓜，每到夏天瓜果成熟之时，那里便是这条街上孩子们整天的牵挂。 

管家巷住着的大多是日进村的村民，那时还没开始计划生育，街上总是有成群的孩子。大人们整日劳作，孩子们没有太多的约束，每天变着法儿的闲闹惹事儿。那年我六岁，也是红果挂满枝头的季节，一日跟着大孩子们过了河，爬上河堤窥视果园。烈日炎炎的中午园丁们为了躲避高温一般不在园子里劳动，力气大准头好的孩子用早已准备好的石块朝着果实茂密的地方一通乱砸，不等果实落地，几个眼疾手快的孩子跳下河堤快跑到位，捡起苹果迅速返回，胆子大的还顺手摘几个香瓜，等值守的园丁撵出来，孩子们已经下了河堤到了河边，园丁们也就懒得追究，一边谩骂一边远远看着孩子们撤退。那天收获颇多，我也因望风有功分到了几个苹果。夏天竹溪河的水说涨就涨，来的猛去的快，慌慌张张地跑到河边才发现河水已经比来的时候大多了。大孩子自顾逃窜，我落在后面，两手拿着苹果一不留神失去平衡倒在水中，大水卷着我快速向下游冲去。离我落水地下游300米远就是竹溪河管家巷段最著名的险滩---摇窝滩，据说深不见底，乱石林立，夺取过无数人的生命。也许命不该绝，正在石灰窑上忙碌的救命恩人肖叔听到孩子们惊恐的叫喊，远远看到了水里挣扎的我。后来听说，是肖叔飞奔下河，在离摇窝滩50米的地方救下了我，那时我已经不省人事。

    我在床上躺了一天才渐渐有了精神，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焦急的母亲。母亲不是日进村的村民，是靠打小工度日的家庭妇女，她和那条街上大多数妇女一样勤劳苦命，她们都相信世间有神灵，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就想着去后坡周三老爷的土庙朝拜。母亲看着我精神恍惚，认定是我吓掉了魂，决定给我喊吓，就是喊魂。70年代末无神论已经多年了，在人口密集的县城边上喊魂显然已经是与时代不符的迷信活动，对于已经启蒙懂事的我还是极其尴尬的事情，因此至今记忆犹新。 母亲拿一笊篱，牵着我的手来到河边，一边喊着我的乳名叫我回来，一边用笊篱在水里搅合，最后从水里捞出一块小石头用红布包了揣在怀里。往回走的时候母亲大声喊叫：“小福娃子（我的乳名）回来没有”，我在旁边大声回答：“回来啦”，从河坝到家两三百米距离就这样一边走一边喊一边答。到了人多的街上，一群小调皮故意跟着起哄大叫：“回来啦”，这时候是我最难为情的时刻，总是红着脸低头不敢出声，母亲便大声驱赶起哄的孩子并催促我提高声音回答。回到家，母亲打开红布包着的石头（那里面附着我的魂），同一枚早已准备好的写有我生辰八字的鸡蛋一起放入锅中煮，我趁热吃了鸡蛋，一天的喊吓仪式便正式结束。喊吓一连持续了7天，我的气色果然有了好转，现在想来应该是那7个鸡蛋的功劳，但母亲那时确信是她从竹溪河里喊回了我的魂。

 离乡多年，漂泊大半个中国，职场起伏，半生蹉跎，母亲早已作古，我亦两鬓发白，很多事情渐渐忘却了，惟有乡愁始终挥之不去。千里之外，时常会想起儿时西关街的木板房、青石路和一起在那条街上嬉戏的同伴儿，记忆中还会出现竹溪河湍急的河水和神秘的摇窝滩，睡梦里还常有苦命母亲牵着我的手在焦急的呼喊：“小福娃子回来没有”…

故乡就是一座千年古庙，供奉着亲友的音容笑貌，封藏着我的前世今生。每每乡愁就像进庙参佛，灵魂依附、身心归宿，无比的敞亮、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