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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溪籍作家彭建国短篇小说《不惑之惑》

 来源:老家网    

不惑之惑

彭建国

 独门独户老式农家平房坐落在陌生小城的城郊,进大门,堂屋后墙里面是两间卧室,左边一间主卧。卧室里既不像白天也不像夜晚,没开灯,却依稀可见室内景物。

主卧里只有孤男寡女,并非夫妻。男人合衣仰躺床上,被子盖着,头朝门这一端。女人侧身坐男人枕边,屁股贴着男人左脸。

男人相貌庸常却满腹经纶,跟妻子郎才女貌,并且都是“城管”。男人负责管东城角一片,这些年虽然每每遇到不服管甚至暴力抗法的雷人,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奈,但是凭着执法如山的正气和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绅士风度,最终总能赢得管理当事人的遵从,去年以票数压倒优势成为“最美城管”。妻子是小城美女“一号”,时装模特儿般的身材,把城管制服穿出别样的性感。当初他死缠乱打追她几年,终于得偿以愿,尊为女神,宠爱有加。后来尽管人心不古,梁祝不再,情场百态看透,爱恨情仇听遍,他却依然笃信真爱,对爱妻山顶盖庙还嫌低,对面坐着还嫌远,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然而他毕竟也是凡尘陌上一过客,脱不了男人劣根,恨韶光太短,望天涯太远。人到中年,跟娇妻成了老夫老妻以后,便逐渐产生审美疲劳,少了往日的激情,爱的心湖死水微澜,开始泛情。

男人似乎微醺,处于虚空记忆状态下的忘我心境。只是感觉头有点隐痛,但身心并无不适,反而出奇的享受。眼睛盯着床那头的电视——其实只是感觉有电视而已,并不见实物,既没画面也没声音。

男人究竟是认识这个女人以后才上她床的,还是上了她床才认识她的, 什么时候来到女人家里、怎么睡到别人女人床上的?这些,他压根没去想。

男人感觉坐他枕边的女人似曾相识已久,而又完全陌生。虽然对她一无所知,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却感觉是个年轻美女。美女就是不一样,屁股都喷香,诱人的体香恍惚自带温度,潜入肺腑使人陶醉。

男人就这么安静地躺床上看着假想电视,心里这么享受着身边女人,怀着一丝淡淡地依恋母性的微幸福和对异性的浅喜欢,坐怀不乱,甚至有些麻木,就连摸一下女人的冲动都没有。

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男人忽然听见女人跟他说话,你好帅耶,像级了贾征宇!

男人乍一听,心里好不受用!可是好心情只停留了几秒钟,须臾转喜为卑,心里琢磨女人说这话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呢,还是违心地恭维?而听口气又根本不像在说违心话。那么就自己这副丑矬样,说天也跟贾征宇不可比呀!人家一90后“中国好男儿”冠军,高富帅范儿,身后的美女粉丝都上升到了骨灰级。而自己呢,年过不惑,长得很着急。跟人家比,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男人这么想着,就回答女人说,除了你,还没人说过我帅呢,而且是老男人了啊!

两人正亲密地说着话,忽然有人敲门。男人第一反应是女人老公。奇怪的是,男人虽然有点不安,却毫无将被捉奸的惶恐,仍然心神笃定地躺着。

女人起身去开门。

门无声地开了一道缝,只有半个身子宽,男人凭眼角余光看见一张男人脸,只在门缝晃了一下,又马上顺手把门带上,是故意回避。

男人这才坐起来,下床。并没穿鞋,却感觉脚上穿着鞋。转身朝门口走,正好跟开门转来的女人照着面。

跟女人照面的瞬间,室内像是突然打开了聚光灯,把女人照得清清楚楚。男人先前感觉中的女人这时才具象化,眼前的女人比男人想象的还要亮丽,标准的素颜美女,传统的良家少妇发式,大众化衣着,不施粉黛的肌肤白净光亮,脸型恰到好处,五官精致匀称,眉目传情而不轻佻,身材高挑而不失丰满,气质跟苍井空很登对,既给人一种零距离的亲和感与黏着力,又不忍萌生邪念、神圣不可侵犯的肃穆。

男人惊艳女人美艳的同时,更惊讶女人如此面熟,感觉很久以前就认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

门外咳嗽声惊醒男人,男人明白了是女人老公在策略地发出最后通牒。男人急问女人,请问你老公在哪儿高就?贵姓?怎么称呼?

城管,姓龚,你就叫他老龚。女人轻声告诉男人,转身拉开房门,跟随男人出门。

堂屋很宽敞。老龚站在黑暗中,看不清面目。男人淡定地走到老龚面前,握一下手说,老龚兄弟你好。不好意思,今天这事确实对不起啊,如果我是你,我还没你绅士,还望兄弟包涵。

老龚不置可否,没有答话。

男人接着又说,我必须给你解释清楚的是,刚才你看见的不是真的。话一出口,男人就暗骂自己,屁话!你明明睡在人家女人床上,难道还假得了?你这不是欲盖弥彰吗?十足的蠢货!嘴上自圆其说,有时候眼睛也会欺骗你,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断。其实,其实刚才我跟你老婆什么事都没发生,手都没碰过。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事实就是这样,我敢对天发誓!你老婆是什么样的女人,想必你比我要清楚吧。

老龚一声不吭。

女人打断男人的话,圆场说,站着说话也不嫌腰疼?坐下来歇歇行吧?说点别的行吧?

男人勾头看座椅,才发现自己跟老龚就站在地炉旁边,地炉只是假想之物,连个空炉子也没有,只不过假想地炉周围对着空着两把椅子,老龚跟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椅子上。男人有点暖伤,有点出离,更有点尴尬,笑容僵在脸上,心情大不如前,感到自己是别人情感里的入侵者,这里没有自己的位子。再赖在这里,只能自取其辱。就对老龚说,我不坐了,告辞。说着走向大门。

背后好像全是空气,毫无动静。

男人怅然若失,是为女人。

男人出得大门,才真真切切发现是夜晚,月黑风高,朦胧的夜光下,一条土路穿女人门前而过,路的外侧是一条干涸的水沟,草木掩映,水沟上有道枯木搭的独木桥,通往不远处一条半边街。

男人沿土路向右前方走去,他知道那是回家的路。没走几步,忽然感觉背后有人,一回头,是女人!

男人大喜过望,担心地说,你怎么出来了?不怕老龚怀疑?

我来送送你呀。走,先到我朋友那儿坐会儿。女人说着,挽起男人胳膊,转身往独木桥走。过小沟,来到半边街。街口是一家小卖店,亮着灯。老式柜台里,一少妇正忙着打理生意。柜台外面,一群顾客排着队买东西。女人冲少妇喊,远京,这是我的好朋友,我带他来你这儿坐会儿喝杯茶。        

男人对“远京”其名很熟悉,却对远京其人很陌生。

少妇闻声转过脸来。男人一看,她哪儿是远京?个子又矮,五官还有点丑。

男人仍然不知道自己身份,却猛然意识到,开店的少妇一准经常跟自己的城管妻子打交道,可不能被她发现自己跟女人在一起。于是慌忙开溜。

男人原路而返。走上回家的路,急忙打女人手机,寻思着斗胆说些暧昧挑逗甚或放肆的话,譬如“刚才你带我见闺蜜,就不怕她把我当你野老公啊”…… 男人翻查女人号时大吃一惊,手里拿的竟然是老旧的摩托罗拉!断定是老龚的,自己的智能手机落在女人床上了!

男人没打算重返女人家换手机,沮丧地继续往前走。他不记得女人的号,意识到将会从此跟女人失联,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走了一段,心有不甘,又掏出手机,举到眼前一看,真是出奇,这哪儿是手机,分明是自己的皮鞋一只!正怔忡,惊见女人悄然来到面前,香息微喘地说,好呀老龚,做人这么不厚道,不打声招呼就走,害老婆我找得好辛苦!    

她把我错当老龚了?不对呀,听她说话的口吻分明是对我,分明对我自称老婆……天降其便,千载难逢,心仪已久的女人主动投怀送抱,赤裸示爱,有病才坐怀不乱,再不放纵,更待何时!

想到这里,男人毅然强迫自己远离思想,回归内心。渴望的心更胜从前,积蓄了一生的情爱瞬间迸发,颤抖着喊,老婆!张开臂膀猛扑上去……

老龚你醒了!女人惊喜的声音。男人睁开眼睛一看,惊讶得张口结舌,这哪儿是陌生女人?分明是远京、长得跟梦中女人一模一样的自己妻子!一时间好不失望,差点崩溃!

男人就是城管的老龚,早晨上街巡查,被一占道经营的莽汉打昏,又被一见义勇为的市民送进医院。

 

                                                                                                                         2015年3月18日二稿于东方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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